第11章 十一灵芝被猪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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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上无甲子,寒尽不知年。

    烧退之后,我又害了一场严重的伤寒,每日昏头昏脑,只觉呼吸炽热,鼻腔和嘴唇都干裂了无数个小口子,全身上下的关节里,都好像有千万只小虫在蛀我的骨头,噬骨蚀髓,酸痛难耐。

    偏偏我的脑袋还无比清醒,无时无刻不在感受着这些痛苦。

    每天晚上都会有些小仙娥来为我擦洗身体,更换衣物,房里的桌上也每天都会换上新鲜的花束,香气渗进我半堵的鼻子里,也分不清是些什么花。

    华佗医君也来过了,替我把了脉,摇头晃脑地捋着下巴上那几根稀疏的花白胡子,那眉头皱的可以挤死一只苍蝇。

    “小桃子,你怎么还是这副样子,我估摸着这四海八荒,也就只有你这一个神仙会得感冒了,你也是知道的,我那药庐平日里只常备了些滋阴保胎,养生壮阳的药材,这次离你上回得感冒也已经过了七八年了,上次备下的那些板蓝根、黄苓、桔梗什么的,早就放烂了,谁料想才过了这么几年,你又感冒了,我也没个准备,没有对症的药材,我的药圃里也没种这么低端的药材,要不你且再撑个两天,明日我便下凡去为你采药,这些药在凡间很好采,反正感冒也死不了人,你一定要撑住,我后日来给你煎药。”

    “你来给我撑两天试试!”我顾不上头疼鼻塞,愤怒的爬了起来:“我不管你有没有药材,实在没有,就把你私藏的那些能治百病的仙根神草给我交出来!”

    我知道,华佗这厮就是小气,什么没有对症药材,其实是舍不得他的好药,这小老儿飞升成仙也有上千年了,攒了不知道多少好宝贝,天地间的灵草奇药都让他给收罗了,只要他舍得,土里挖出一副白骨都能让它长出肉来,更何况是我这小小的风寒感冒。

    “你得个小小的感冒,就想吃我悉心栽种了上千年的仙根神草,这不是等于把上好的灵芝给猪拱了吗?”华佗医君连忙摆手,脑袋摇的像货郎鼓。

    他居然把我比作猪!我被气的头昏脑涨,刚想开骂,又被他打断了:“就这么说定了,我明天下凡去帮你采药,你一定要撑住啊,小桃子。”说完这老头儿便逃跑似得夺门而去,好像生怕我抢了他的宝贝灵药。

    交友不慎,交友不慎啊!

    对于华佗医君的药庐来说,我也算得上是常客,据他的说法,天庭里会找他看感冒的,我是第一个,着实为他寂寞无聊的行医生涯增添了不少奇葩的经历。

    神仙也会感冒?

    神仙也会贫血?

    神仙也会发烧?

    ………………

    我每次出现都会刷新他对神仙的认知,让他知道,原来,神仙也是会生这些病的。

    据说这老头飞升成仙之前,在凡间是位声望颇丰的名医,一生悬壶济世,各种疑难杂病,不治之症,他都能手到擒来的治好。可自从飞升到了天庭,当了医君,他老人家就彻底闲了下来,原因很简单:因为神仙一般是不生病的,要生病,那也是病入膏肓,要么是修炼过程中走火入魔导致经脉寸断、血脉逆流,或是有兵戎相见导致伤筋断骨的皮外伤,而这种概率又非常的低,也不知道一百年的时间会不会有一位仙君走火入魔或是受重伤缺胳膊断腿。所以华佗医君在天庭的职责逐渐从看病抓药,变成了求子接生和男性保健。

    我倒是每隔个十年五载会照顾一次他的生意。

    “小桃子啊,我觉得你成精之前一定是个被猴子啃了一口的破桃子,我在天庭呆了这么长时间,还是第一次见到你这种脉象。你先天经脉残缺不全,气血不畅,仙气阻滞,也难为你了,被啃了一口还能成精,真是不容易。”华佗第一次为我把脉之后,十分纳闷,询问袁思繁我是个什么仙子,袁思繁告诉他我是蟠桃修成的桃子精,他便给了我这样的鉴定。

    你才被啃了,你全家都被啃了。

    华佗遁走后,我气不打一处来,在床上憋的双颊通红。

    一个黑影推门而入。

    他又来了。

    我也不知道我病了多少日子。

    沈映岚每天都会来,带着一束刚采来的鲜花,插进我桌上的玉瓶里,接着要么扶着我喂些温水给我喝,要么喂我些清淡的稀粥,有时只是在我床边坐一会,跟我说说话。

    他说,袁无郁、袁思繁和袁柳城后来又来了几次,都被他遣走了。何安祈也骑着驰火神驹来闯过一次玉阙宫,气势汹汹,被他给挡了回去,但他没有伤她,并告知她我平安无事,只是生病了,在他府上休养,何安祈便也没有再说什么。

    “刚才医君为你探过脉后怎么说?”他淡淡的看着我,轻声问道。

    提到那个小气鬼医君我就上火,我在被窝里翻了个身,闷闷的说:“他说药庐里没有治伤寒的药,让我再撑两天,他下凡去给我采,我让他把可治百病的仙草给我吃了算了,他却说我是头猪,还想拱他的宝贝灵芝,哼,谁稀罕他的那些破树根烂草叶子。”

    沈映岚听得一愣,接着居然朗声笑了起来,我听到他的笑声,愕然侧头看向他。

    然后我便再也挪不开眼睛了。

    如果说,他平时冷淡疏离的模样,是高山上冷冽的瀑布,难以靠近,冰寒刺骨,那么他笑起来的样子,却是变成了一潭暖热的温泉,温暖柔和,清波微荡,让人忍不住想要沉入其中,不能自拔。风姿卓越的脸庞上浓黑眼眸微微弯着,星光灿然,幽不见底,平日里老是严肃轻抿着的薄唇,此时却张扬的翘起,弯的弧度很柔和,右边嘴角有一枚小小的梨涡,随着他笑容若隐若现。

    “医君这个比方倒是打的很好,十分形象”,见我一眼不眨的盯着他看,他克制的收了笑容,但声音里仍带着笑意。

    “哼,你也和他一起挤兑我,你才是猪,你们都是猪。”

    我憋红了脸,不顾病中虚弱,伸出拳头便朝他锤去,却被他一下捏住了双手。

    “好了,别闹,你还在生病。”沈映岚执着我的手仍含着微笑,似乎猪拱灵芝这个笑话很是让他开心。

    我将嘴嘟的老高,鼻间重重一哼,不再理他。

    他又握着我的手呆滞了一阵,似乎握着也不是,放下也不是,最后纠结之下还是将我的两只手都放进了被子里,又为我掖好被角,衣袖摆动间,龙涎香味飘散。

    “你且先休息吧,好好睡一觉”,他用温柔的声音向我说道,又在我的床边站了一会儿,我将头别过去没有再看他,他便转身离开了房间。

    我迷迷糊糊睡了一觉,不知过了多久,睁眼时发现天还没黑,我估摸着差不多该到吃晚饭的时候了,想起身去吩咐绿儿,让厨房加点菜,这几天我病的不轻,喉咙干涸,满嘴都是苦涩味道,沈映岚喂的那些粥也都太过清淡,我嘴里都快淡出鸟儿了,我想向厨房申请加点辣萝卜丁和酸豆角儿。

    我歪歪扭扭的走到门边,正准备推门吩咐,沈映岚却又来了,他手里还端着一碗黑乎乎的东西。

    “来,喝了它,喝了就会好了。”他把脚步虚浮的我轻轻一搀,扶到了椅子边按着我坐了下来。

    “这是什么,药吗?”我闻了一下,皱起了眉。

    “恩,快喝吧”,他用勺子舀了药,放在唇边吹凉,又送到我嘴边。

    我有些恍惚的张嘴喝了下去,好苦。

    以往我病了,都是袁思繁照料,从没有例外。这次是却是我第一次被别的人照顾,还是一个男人,特别是这个男人还曾说过要娶我这种奇葩的话,这让我感觉有些奇妙,又有点慌张。

    “仙尊,华佗医君在宫外求见。”长相姣好,身姿曼妙的彩儿在门口柔声道。

    在玉阙宫的这些时日,我已经将府邸内上上下下的仙娥奴婢给认了个全,她们的名字很好记,以彩儿为主管,底下便是红儿、绿儿、蓝儿、黄儿、紫儿等等,恨不得将这世间的色彩给收了个齐全。这沈映岚也真是个厉害角色,宫里的仙娥一个比一个娇艳,我觉得随便揪出一个,推荐到袁无郁的桃花缘婚介去登记个名薄,再附上一幅小像,都能让各路仙君抢破了头。

    专挑漂亮婢女的仙尊我不是没有见过,那酒色财气、吃喝嫖赌样样俱全的二郎神便是如此,听说他府上有一百零八位绝色仙姬,都是他从四处收罗而来。可二郎神搜集美人是为了满足色心私欲,沈映岚却好像不是那么回事,别说是随意勾搭猥亵,他平时连看都不会看她们一眼,好像是真的把她们当成笤帚花瓶来使,这些仙娥对他也是十分恭敬顺从,甚至是有些胆怯,连话都不敢多说一句。我曾随意问过他一句,为何宫里的仙娥婢女都如此美艳,他却惊天地泣鬼神的留下一句:我一向都只买最贵的,没有挑过。

    他很有钱我是知道的,可这么任性的解释,倒是让我彻底拜服了。

    “知道了,你让他进来罢。”

    他收尽了刚才在我面前的笑意与温柔,又恢复了那副冷傲的模样,沉声冷冷对门外的彩儿说道。